25年前,1987年初夏,我在县城中学进入高三的最后冲刺。
我喜欢食堂里冒着热气的大白馒头、烫嘴的油条。我把白馒头带回给乡下的母亲,她吃了一口,我看见她的喉头像鸭子吞食一样抽搐了一下。母亲望着我说了一句话:“这下就看你的了,要么今后进城天天吃馒头,要么就回来,跟妈种粮食。”母亲有意望了一眼门槛边的一把锄头。我在心里暗暗说,妈,我会努力的,我要进城,我谋生的“武器”,不是锄头,是笔。
6月里的一个周末,我回到家,就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做一道道数学题,这是我最担心的科目。这些云山雾海般的习题,让我的大脑混沌成一片糨糊。“妈,我头有些晕。”我仰起头,对正在喂猪的母亲说。母亲慌忙放下猪食盆,上前来摸了摸我的脑门说:“不是发烧吧?”这时,院坝上一只老母鸡蹒跚着走来,母亲撒腿就去追那母鸡,却一个趔趄,栽倒在地。母亲从地上爬起来,拍打着衣衫,和我配合,把那只老母鸡给逮住杀了,炖上一大锅鸡汤。母亲一大碗一大碗地给我添,她说:“这是家里最好的了,读书苦啊,多补一补。”
下午,我徒步到小镇坐车去县城学校。临走前,母亲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包,解开缠了又缠的手帕,拿出23元钱塞给我:“你在学校,吃好一点!”那是母亲全部的积蓄了。母亲送我到山道上,风呼呼地吹,把母亲的头发掀起。我看见40多岁的母亲,发黄的头发中夹杂着白发了。母亲拉着我的手,突然嚷出声:“后天是你外婆的生日了,我得回去,在外婆坟前烧香,让外婆保佑你读上大学。”
连续3天的考试,就是奔赴我命运的最前线。那一年高考题,是根据材料写一篇通讯,我却写成了一篇散文……
一个月后,我沉甸甸的一颗心跌落到了家乡山崖下,我落榜了。就在山崖边一个石洞里,我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。等我睁开眼睛时,看见母亲正站在面前,静默之中,母亲说话了:“娃,跟妈回家吧。种庄稼,饿不死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