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Q点调皮
十六岁那年冬天,空气里弥漫的是一种空虚不着边际却美丽的幸福滋味。我还是那种喜欢把钥匙挂在脖子上的孩子,一恋无忧无虑地揣着尚有余温的牛奶,一脸流畅的笑意站在由雾色交织的氛围里等公车。
我一边瞪大眼睛看窗外迷离的风景,一边用力地吸着牛奶。冬天,是我最喜欢的季节,没有燥热与纠结的沉闷,而是将我置身于一种纯净之间。
公车上的摇曳让我很不自然地向后仰去。我被撞在不知是谁的胸膛。猛一回头,牛奶却很不是时候地挤了出来,溅得他浑身都是。
然后是我狼狈地掏出皱巴巴的纸巾想擦去他身上的牛奶。我突然愣在那里:多么好看的男孩啊,刘海遮住眼睛,可身上却清晰泛滥着一种明净的气味,嘴唇柔软的线条微微颤动。我不禁想象他嘴角上扬的模样。
我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暗暗欣赏他的模样,仿佛坠落人间的天使对么?我突然看见他的校牌:余鸥,一中。
居然是校友!我一边张着嘴巴惊讶着,一边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:余鸥,余鸥。
他则是一边说着没关系,一边低头擦拭。
车到站的时候。
他抢在我前面下车,我则低头跟在他后面。
“喂,你……”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被“跟踪”,猛得回头,诧异地看着我。直到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校牌上,额头上的眉头突然舒展:“你居然是高中生?”
我点头,微红着脸,没有听出他的话外之音。
他笑起来,真的是很好看的样子:“我还以为你顶多是初中生呢!”
哇,敢取笑我!我挥着拳头表示抗议。
我说,我叫小以,以为的以。
清晨总是在一种荷包蛋的味道里逐渐绽放出来。
我呼着暖气,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余鸥玩世不恭的模样。他突然拉着我跑下车:“小以,我们步行去吧。”
余鸥递过一支冰淇淋说,小以,吃。
我“呀”得叫出声来。
余鸥凶凶的,小以,你不吃我以后再也不理你咯。
不可以!我拿起冰淇淋猛往嘴巴里塞,牙齿打颤地啃了下去,可怜巴巴却倔强。
余鸥笑得一塌糊涂,说,小以,你真像个孩子,容易上当的小孩子,我怎么会不理你呢?还有,你嘴唇边还有冰淇淋的液体,哇,嘿嘿,像鬼物哦。
我也顾不得擦去唇边的液体,只是傻傻地笑着。
我在想,余鸥,我是喜欢上你了么?
天再拂晓的时候,已经淡泊了冬天的寒冷味道。
余鸥站在我面前,说,小以,我们要去春游了,你们呢?
我寂寞的摇头。我们的老师只能将我们禁锢在自己的牢笼里,无声无息。
然后便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,我眼巴巴地看着余鸥他们背着鼓鼓的背包,欢声笑语从玻璃窗透近来,清晰了,既而又拉远。
我在心里说,余鸥,玩得开心点啊。
余鸥回来的时候,在回家的公车上眉飞色舞地讲述着,那样美丽却在我头脑里渐而模糊起来的春,肆无忌惮地萌发着。余鸥讲天空有鸟飞过的轻快,讲青草地的可爱气息,讲他们班一个漂亮的女孩像春天一样的招人喜欢,好多男生争着为他背包。
我看到他的眼睛里一闪一闪的,尤其是说到那个女孩的时候,没有以往的隐约空旷。我笑着想快乐就好,余鸥他快乐就好。
当冬的最后一班列车过去时,冬意就真的消耗到尽头了,一切模糊的东西既而又清晰起来。
我终于看到余鸥说的那个美丽女孩,叫小寒,她很有气质的样子,漂亮到我想找个地洞钻下去。
余鸥,你快乐就好。
春天真正来的时候,余鸥消失得像融化的冰雪。余鸥买了单车,瘦削的单车更衬得他像童话里英俊的王子。
余鸥的嘴角上扬,多么好看的脸,好看到让我不忍心再看下去,生怕自己会不是时候地沦陷进去。
余鸥说,小以,上来。
我摇头,我看到了,走来的小寒,美丽得像春天的蝴蝶。
余鸥叫着,小以,你不上来我就不理你了咯。
我倔强地前行,余鸥,再见。
我踩上公车时,听到了小寒的声音,清脆至极,她是那种光听声音就会让人爱上的女孩。我瞥眼忍不住像窗外看,余鸥和她微笑的模样,让我的眼泪有外流的冲动。那支离破碎的阳光啊。
余鸥说,小以,你真是个孩子。
对啊,我只是个孩子啊,一个稚气得不得了的孩子。余鸥不喜欢,连我自己也不喜欢了。可是,我还是我啊,怎么可以随便改变。
小寒开始穿碎花裙,天气逐渐暖起来了。
我还是背带裤,喜欢把大拇指含在嘴巴里。
余鸥说,小以,为什么不坐我的单车呢?
我沉默了。余鸥啊余鸥,我怎么能用你对我妹妹一样的疼爱去霸占一个不属于我的位置啊。余鸥,对不起,车来了,我又要和你说再见了。原谅我,我做不到,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你和小寒微笑。
我回转身,向公车走去。
可余鸥追了上来。
“单车呢?”
“学校门口呆着呢。”
“那你……”
“一块坐公车吧。小以,你怎么……”
“余鸥!”是小寒的声音。
“她在叫你。”
“没事。”
我们踏上公车,车厢里饱满得像粽子。我只能用力支撑保持着我和余鸥的距离。然后张望着窗外,不做声。
“小以?”
“恩?”
“你比以前成熟多了。”
“是么?”
车子再次颠簸,我不小心撞在他身上。
“小以啊。”余鸥突然抓住我的肩膀。“其实……我想,小寒是个很好的女孩。可是……”
别说了。我逃跑了。整个夏天没再见余鸥。小寒打电话来问我,小以,有见余鸥么?我一直是沉默。最后小寒骂了句神经就把电话挂了。
余鸥,你还好么?
秋天来临的时候,再见余鸥。他额前的刘海长了又长。
“单车呢?”
“家里。”
“小寒呢。”
他把眉头拧在一块:“不知道。”
我抿嘴,拨弄别在腰际的钥匙,不说话。我曾经说过,余鸥,只要你快乐就好。
可余鸥拉住我的手说:“小以啊,你以为我喜欢小寒?”
我点头。难道不是么?
“你!哎,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迟钝的女生!笨得让我巨没有成就感。哎,我该怎么解释。算了,我说的话,你是听不懂的。哎,小以。你怎么越来越……看,你脸上的饭粒是准备什么时候吃了?”
我红了脸,余鸥,你……
小以,冬天又要来了,曾经的冬天又要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