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一生有很多次选择,何潇说何苏的选择就注定了她这一生的纠葛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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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号
天阴沉沉的,蓄势待发的气势抑着人们的出行。
何苏始终记得,那一天的情形,雨是在隔天下的。
叔父叔母去公司了,奶奶去了二叔父家,偌大的院子只剩下何潇和何苏俩人。
何苏喜静,特别是在阴雨天,这时她都会独自躲在顶层的阁楼上画画,并且一画就是一天。这时,何潇是不会去打扰的,这是长久相处下来的基本原则,而她从不会去触碰何苏的原则,何苏也是一样,安静时两人永远都是两条在同一平面内永不交集的平行线。
“咚咚――”敲门声一声接一声,且有逐渐增大的趋势。
何苏在阁楼上能清楚地听见大门被打开带着陈旧气息的“吱呀”声。而她手中的画笔却是不曾停下,一笔一笔丝毫未被紊乱。
“您是?”何萧歪着头看着眼前浓妆淡抹的女人,心生疑惑。
女人带着一丝温和,两丝亲切道:“我来找乔苏”。
乔苏?何潇有一分钟的愣神,刚要想起时,便被上层重物掉落的声音给惊醒了,不由抬头大叫:“何苏,发生什么事了”?
何苏站在木质板上,看着那被灯光晕黄了的雪白宣纸,上面的墨迹似梅花般艳丽盛放,狂野不羁,她手中的毛笔不知所踪,砚台已掉在了房梁的边上,墨洒了一地,何苏定了定神,向下回道:“没事”!随后屏息听着下面人的讲话。
“您是谁?找她有什么事?”何潇重新对上女人。
“我是她的母亲”。
就站在门槛边,何潇想笑,却又不敢,她怎么没听过何苏有个娘?莫非是这世界混乱了?话说,何苏小时候她爸,也就是何潇她最小的叔叔下海去了,至今未回,而在这之前也不曾听说过何苏有娘,只当她在何苏出生时就死了,这会儿突然冒出来,那这十几年的空白算个什么事!
何潇对着那女人敷衍道:“您稍等,我去喊她下来见您”。说着,转身向阁楼上跑去。
听见敲门声,何苏赶忙收拾好笔砚,起身开门。刚一打开就收到了来自何萧的暴栗:“你这妮子!这么多年,我还以为你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,快快从实招来”她掐着何苏的手臂,眯着眼:“你那娘亲是从哪里来的”?
“不知道”。何苏摸了摸被敲疼的头,表情淡淡。
这一语擂败问人心啊……
何潇向来是打破沙锅问到底,问不倒死不休的人,这攻势眼见要加强,都怪这屋子隔音效果不太好,来人了?是谁?
“你来干什么”?
是奶奶!何潇心里警钟长鸣,貌似这语气不太和善。
“妈妈,我想带乔苏回家”。声音深情难掩,且带泣咽。
一声叹息扣住了何苏的心弦,神经像被拉到了极致,快断了。
“这,你去问问她,我说的话不算数,还有,不要叫我妈妈了”。语气里含着太多的无奈。
“何苏!何苏!下来吧”。
听见奶奶的叫唤,何苏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。何潇急了,扣着她的手向楼下跑,远离了阁楼的阴暗,眼前又是一片阴暗,是天空的,里面还参杂着些光亮,一点一点,却更加抑郁,抑郁着所有人的心。
“你是…你是……乔苏…。。”女人看着从楼道里被何潇拉出来的女孩,激动地说不出话来。
待人走出来了,连着那抹不清晰跟着散去,何苏挣开了何潇的手,小跑到女人的面前,搭扣皮鞋碰撞青石板地面的声音在每个人心里扩大,成为心底唯一的声音。
她站定后,捋了捋眼前散乱的刘海,露出了一对清亮的眸子。她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奶奶,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,随后直视正对面的女人,甜甜一笑,很是纯真:“您真是妈妈吗”?
女人像是被里碎了的玻璃,眼里荡漾起浓重的哀伤,自己的女儿在见到自己时竟是比陌生人都不如的生疏。抬起手想要摸摸何苏的脑袋,却被她不经意间躲开了,手僵在那里无力地落下。
何潇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,心道,这妮子绝对是故意的。
奶奶看不下去了,牵起何苏的手,轻轻地对她说:“何苏,这是你的妈妈,她…要带你回家”。奶奶顿了顿,随后又道:“奶奶,不勉强你,你要是想留下来奶奶永远都留着你,你要是……。”你要是想要走,奶奶也不拦着你,但这句话却始终都说不出口。
“如果,和妈妈回家了,能再回来看奶奶吗”?何苏怯怯道。
女人听见那加重的“回家”两字,欣喜油然而生:“可以,当然可以”。
“那…。放假可以回来和奶奶家住吗”?何苏再一步把条件升级。
女人也是没有思考,一口就答应了。
“那好吧,我和妈妈回家”。何苏低下头,不停地绞着手指。
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,何苏骨子里的恶劣让何潇忍着内伤,硬是没笑出来。
“那收拾收拾东西,我们现在就走吧”。女人迫不及待地说。
何苏紧了紧拳头,抬起头恳求道:“明天再走,行吗”?
不出意料被答应了,何苏沾了汗意的拳头渐渐松开。
明天,明天,再走……
晚上,天终于承受不住,下起了大雨,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撕裂般的雷声,每一道闪电都想一把锋利的匕首,可以刺穿灵魂的匕首。
“轰隆――”!
又是一声炸雷,声音大得能刺穿人的耳膜。急促的敲门声被掩盖在了接连不断的轰鸣声中。
何潇在床上翻腾,死活都无法闭眼,在听到敲门声时,整个人都从床上蹦了起来,一头撞在了床梁上,痛得她哇哇大叫。
门开了之后,一道闪电轰来,何苏能清楚得看见何潇头上顶着的那个红彤彤的大瘤子。
“呜……轻点……”何潇趴在床上哀号。
“谁叫你这么不注意,活了这么多年了,还不知道家里床是老式的,有床梁”。
“要不是你,我怎么会一头撞上床柱子”!
“嗯”?!何苏语言里带着威胁,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。
“啊…痛痛…。嘶…。不是你的错,全怪那床柱子,我改明儿就拆了它,这样以后你再来吵我的时候,就再也不会撞上去了”。何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,声音逐渐变小,以后……
黑暗中,只留大雨冲刷着的沉默。
何潇感觉到头上抹药的手动作变得很轻,轻得让她的眼泪也给留下来了,冰凉的触感,低落在了地上,低落在了心里。
何苏来回的手指一不留神就沾到了些许湿意,愣了神:“哭了”?像是在对何潇说,又像是在对自己说。
“没有,我痛的,我痛的……真的…真的…是痛的。你的…你的手轻点”。
“好”
其实何潇知道,如果何苏走了,真正如那女人所承若的日子,其实就是一个未知的虚数,也许不再回来了。
何潇拉开了额上的手,沉默地向幽深的雨夜望去,随后扯着脸皮无奈道:“呢,何苏到新家后要惦着表姐,要时时刻刻想着我,有好东西就寄给我,陈彬那小子欺负我时,不许你站在他一边………”
“你什么时候这么煽情了?平时不都是现实主义派的”?何苏言语里明显带戏谑。
何潇几乎能在暗中确定这次自己又被何苏戏了,怒气蹭蹭以直线趋势上升,“哼,走吧走吧!永远也甭回来了,记住从今以后偶不是你滴表姐!”。说着,大掌一挥把何苏挥到门外“拜拜”!关上门后遂泪流满面,咬牙切齿道:“好不容易煽情一回,死妮子把我伟大的韩向计划打得乱七八糟”!一个转身回旋踢:“最好别回来了”!
站在门外的何苏对着门内的小动作微微一笑,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,面对“妈妈”,她迷茫了,只是她想看见在那层层雾气之中的真实,所以答应了。
雨后的清晨,凉爽的像秋天一样,老何家的门早早打开了,在鲜有人知的时间里,何苏带着行李走到另一个城市。
何潇一直呆在房里生闷气,她无法理解何苏的离开,到底是血浓于水,还是别的,这一切来的都太过不可思议,包括何苏的回答,过去就像远去的碎屑。
她依着窗口,天蓝了,纯粹的颜色,一直延伸到心底,陈彬在楼下笑着和她挥了挥手,不论怎样,生活都将继续。她对着楼下的人莞尔一笑,心思飘飞,那是何苏自己选定的结局,也注定了她未来的纠葛,但她的世界是不会因一人的消失而停止旋转。
何苏在车内浅眠,车后的烟尘昭示着不可预知的结局。
(未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