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Wedng>
碎散的黑白图片嵌在一段一段细小的文字中。
放下沾满血迹的毛巾,攥紧报纸,男子靠坐在浓棕色的木椅上。
浓黑的眉微微蹙起。
“还是暴露了呐。”
深红色的眸子里一片担忧。
“看来,有点麻烦呐……。”
<Pandora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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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。
记忆变得琐碎起来、断断续续――婆娑诡异的树影,莫名其妙的坠落……再是怪物充满恨意的血色瞳眸,萧索闪着寒光的白牙撕扯着父母的皮肉,血迹迷失了瞳孔。
直到黑影踩到自己身上,血和唾液混合的液体滴落到袖口,尖牙划破了肌肤。希望濒临死亡,自己渺小到无力反抗。
幸运还是命运,希望总在绝望时来临。
浅金色的光芒,耀眼的睁不开眼睛。
痛得晕厥。
却又小庆幸。
茫然所失,却又知道至少自己还活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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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坐起身来,左手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。
果然缠满纱布。
“小心,你的伤口还没愈合。”
见我坐起,右手边一位陌生的青年立刻站起身叮嘱道。
我抬起头,青年微微邋遢的深黑卷发,金丝边的鹅蛋型眼镜掩着深红色瞳眸。
眼前的人便是救我的人吧。
我不免对他的身份怀疑。
因为他的能力。
“那么……你是谁?”口气里含掺迟疑。
说出口才觉得自己很傻。
“Zero·leo。”青年对这种问题没有丝毫敏感,甚至没抬头,冷静至极的回答道,“至于身份……你知道了并没有半点好处。”
微微扯了扯嘴角,先无视转变超快的性格和这个冰冷生硬的回答还有些古怪的名字,心中又生一个疑惑。
“我有什么……价值么?”
突然起来的一串怪事,我想我的脑袋没有多余的空间思考。
“唔……算是吧。那么,救你一命交换一次帮助还算合理吧?”
那个叫zero的青年微微思绉,样子很认真,声音稍稍温和,说话方式依旧生硬且不留余地。
惨然一笑带过,我也只能默默答应。
以我的处境,或许,有这个叫做zero的青年在身边更为安全吧,只能妥协。
我点了点头,右手抱着膝盖,蜷缩在被子里。
“那么……你从现在开始就是pandora。”青年起了身,抬头仰望那片微微阴暗的苍穹,“一直。将这个身份带到棺材里去。”
我扯一个苦涩的微笑给自己看。
那么,以前的自己再见了。
留下一场记忆和一个姓氏做留念吧。
《 Pandora·sipp 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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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还有父母,还有我的一切。
我从未想过我会过上如此的生活。
没有危机感,只有温暖和一切满足,
左手的血痕一天一天愈合,结痂、脱落,直至一点一点不见,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。
我和Zero一点一点熟络,原因、身份,一清二楚。
我不再迷茫。
至少他信任我呐。
我理所当然的信任了他。
或许听起来有点傻。
一切对我这个普通人来说就是秀逗。
Zero说他是个“猎人”。
Zero说他的猎物是吸血鬼。
Zero说这是一场吸血鬼和猎人的游戏。
Zero说这一场游戏凶多吉少。
那时我是怎样表情?
至少知道一定可笑。
吸血鬼。
这种陌生的名词。
只在黑白色的恐怖影片中看到过吧。
酒红的瞳眸,锋利的虎牙,吸食鲜血的嗜好,以及,埋藏在黑暗之中的习惯。
他很激动。
Zero恨透了这种生物。
他抱着头微微颤抖,阐述自己六岁那年活生生看着他的母亲被吸血鬼吸食过多鲜血而死。就那样痛苦地抽搐,就那样瘫倒在地上,就那样变得冰冷,她沉眠于那样浓烈的鲜红。
此生此世Zero便最恨鲜红也最迷恋鲜红。
病态的迷恋。
事后我佯装平静。
只为平定他的心情。
我对他如此说――
“呐,光与影重叠之时,必定是光为亮,掩暗,不是么?”
他默默点了点头。
灌下一杯茶。
他或许不知道我会在夜晚时听到他无力的叹息。
或者是无助地喃喃自语。
“当暗影覆光源之时……又该如何?”
我透过窗,看他百般繁琐的按着额头。
我靠在窗边。
呐,你没有把握的对吧。
那么为什么还要冲上去。
仅仅为了履行这个所谓猎人职业的职责么?
呐,或许我也不知道吧。
<Zero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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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andora,原谅我对你的利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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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觉得自己快疯了。
表面的镇静隐藏我内心的风暴。
对自己憎恨是因为憎恨足了他。
呐,Pandora,你或许猜不到那个杀死我母亲的人吧。
答案,可笑至极。
想彻底的歼灭只因我内心的崩溃。
我想过暗杀呐。
但是。
我之所以是天使。
是因为没能力变成恶魔。
惭愧于懦弱。
<Third statement 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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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昼。
Pandora端坐在木船上,看着Zero背对着她煮着早餐。
“呐,Zero,能和我讲讲Pandora…。啊不…。我的身份么?”
Zero的背影微微怔了怔,很快又恢复自然。
“Pandora么……”Zero滞停了手上的动作,娓娓道来,“呵…她是血族伯爵Albert的独女呐…Albert伯爵权倾半族……而pandora……在即将成年之时却被封印体内不断生长的嗜血的欲望……坠落人间。你的年龄外貌和我所知的Pandora相差无几。冒充Pandora呐,便有可能参加下周血族在伦敦秘密举办的聚会……下面你都知道的。一举歼灭。”
“是么……?那么还真是周密的计划呢。”Pandora用勺子轻轻搅拌散发着淡淡甜香的燕麦粥,小小抿一口,“我们,什么时候起程?”
Zero咽下一勺粥,享受淡粥缓缓滑下食道的暖暖的舒适感,舀粥的动作微微的滞了一下。
他从未想到过这个少女会如此信任他,帮助他。
他一昧憎恨,导致一昧自私。
“呵…这个么?”他扯开一抹苦笑,只为内心的惭愧,“三天后吧。”
Pandora点点头,继续埋头喝粥。
呐。
我这是太自私了么,Zero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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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夜。
午夜,凉风习习。
Pandora起身,点起蜡烛,抱膝坐在床上。
手缕起额发,睡得有些热,汗水黏黏湿湿的将长袍和肌肤粘在一起,风吹过,一阵阴凉。屋外忽然传出OO@@的碎声,Pandora有些奇怪,便踩着鞋,走出房门。
却没想到要防备。
蝴蝶骨后重重一击,她一下摔倒在地上。
“呐,Pandora小姐,怎么,有感觉么?”
身后的人唇角划起一抹狡黠的微笑。
眼睛一阵灼痛,Pandora感觉身体里就像有一颗种子,萌芽生长,那颗种子蔓延的是冰凉,每一寸肌肤都失去温度。
Pandora甚至不敢再倾听心脏的声音――
“吸血鬼是没有心跳的。”
“呵……感觉怎样?”肆意的嘲讽。
捂住嘴巴,不想在别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。
一阵黑色的旋风,背后的人消失不见。
泪水才顺着眼眶滴落,划过脸颊时不再温暖。
于是,打在地上,化为萧瑟冷夜中的一缕凉烟。
一切的一切,都回来了。
我该高兴么?
我该伤心么?
她站起身,缓缓走回屋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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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间。
白桦林丛。
“呐,你要不要牵着我的手。白桦林很大哦。”
男子向少女伸出了手。
Pandora微微一怔,从木箱里抽出一把伞,握住伞柄,将伞的另一头递给Zero。
男子的手伸在半空中,滞留。
他浅浅的勾了勾唇角,微微低下头,深黑的碎发掩盖住了眉眼。
他伸手接过伞把。
穿梭在白桦树之间。
他们这样沉默寡言的走着。
这是个残忍的游戏不是么?
虽然彼此追逐――
却依旧有永远的距离。
虽然不近不远。
可他终究是距离啊。
呐,Zero,我和你永远都要差这些距离么……
我终究懦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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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渐黄昏。
Zero停下了步伐,突然转过身来,停住。
Pandora抬头才猛然发现他已经停下,尴尬的垂下头。
“今天太晚了,我们只能在林间住一夜了…我去捡树枝生火,你在这等着吧…”
“嗯。”
Pandora这时才意识到手麻了,甩甩手,在一旁坐下,抱着膝。
夜晚,Zero和Pandora各躺在火焰的两旁,夜里安静的恐怖。
“呐…Zero,如果羊爱上狮子,是不是很愚蠢?”Pandora的声音很小,就像一片落叶,就那么静静的落到地上,无声无息,腐烂,毁灭,安静到无人问津。
对面没有声音。
“睡着了么?”她呆呆的自言自语。
<Pandora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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Zero小心翼翼扶着我走下楼梯。
呐,这里就是伦敦了么?
我浅浅的扯开一抹笑,唔,马上就要决一死战了呐。
我抬头仰望,天空灰蒙蒙的,不时飞过的白鸽发出尖锐的叫声。
一色衣着奢靡不菲的少妇老爷。
大本钟缓慢的滑动,分针秒针齐齐指向19:00,钟摆敲击到钟铃,发出一声闷响。
白鸽再次划破天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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Zero握紧我的手,向前走。我没有再反抗。
“你的手很冷呐……”
“没事。”
他并未察觉到有何异样。
我就这样混混沌沌的任由他牵扯着向前走。
脑袋里有个恶魔,他尖声笑着指示我杀了Zero。
“你不是我血族的后裔么,快杀了他啊!”他声音一下子拔高,像小提琴四组的A音,尖锐得让人恐惧。
我小跑几步跟上Zero,站在他身边。
“Pandora,别害怕,我们一定会成功的!”Zero微笑着小声说道。
看他第一次如此温暖的微笑,我有些虚心的点了点头。
呐,Pandora,直视我自己,我该怎样抉择。
<Zero>
Pandora换好裙装首饰,出现在我面前。
她拖曳着白色丝绒的长裙,浅棕的卷发蒙上缀着羽毛的白纱披泻而下。
我微微一怔,走上前去,挽起她的手,走进宴会大厅。
剔透明亮的水晶灯帘垂下,宴会的主色调是金和红,半分诡异,半分庄重。
按照计划,我们在舞会结束时动手。
于是,我先和Pandora站在角落里观察情况。
<Pandora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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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Zero躲在厚重的落地窗帘之后,宴会进展得很好。
突然发现,舞池内的一个少妇正诡异的对着我微笑。
她血色的唇角勾起一抹鬼魅的微笑,微微蜷曲的黑发顺着瘦削的脊背垂下,柔荑般的手臂搭在一个男人身上。
定睛一看,竟然就是那个男人。
那个教唆他杀死Zero的男人。
不由得一身冷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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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,音乐静止,灯也一并黯淡。
舞池中央突然想起清脆的掌声,一道幽蓝的火焰升起,散落在各个金色器皿之中,幽幽照亮了整个大厅,不过多几分阴暗。
我这才发现,他们都没有影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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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各位,午夜之时来临了呐!开始吧,狂欢。”
舞池中央的男人彬彬有礼的说道,伴随着沉重的钟声,肆意的欢笑。
每个人血红色的瞳眸就像黑夜里的鬼火,随着移动幽幽地飞舞。
“呐,现在是最好时期,我先去杀了Albert伯爵。”Zero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道,他并没有嘱咐我太多,说罢,便头也不回的走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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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默默的跟在他身后,踮着脚,努力不发出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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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着他挥拳,在黑暗里重重击向Ablert。
而我,抽出藏在袖口里的刀,刺向了Zero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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霎那间灯又亮了。
Albert微微狼狈的抬起头,用袖口抹了抹嘴角,裂开一个狡诈的微笑。
“Zero·leo·Stewart ”Albert站起身来,“没料到吧!呐,刺杀的还真是完美。Zero,你终究还是吸血鬼。”
“我的女儿,你做的真好。”Albert伯爵鬼魅的笑着。
我全身都变得僵硬,不敢抬头看Zero的眼神。
Zero转过身,我看见暗色腐败的血液顺着伤口流出。
他一下子瘫倒,压倒在我身上。
他浅浅的笑了。
“原来你是我妹妹呐。”
“知道么……当年杀死我母亲的其实是父亲。”
“呐,我早就料到了结果……”
“我…唔……”
我捂住了他的嘴巴。
没有温度的泪水划过脸庞。
“不要再说了…Zero。”
他握住我的手。
“我欠你一个答案。”
“当狮子爱上羊,更愚蠢不是么?”
他静静的睡去。
清晨了呐。
熹微透过彩绘的天窗,洒下一片朦胧的色彩。
我和他在阳光的中央。
我睁不开眼睛。
我轻吻他的头颅。
他的身体被灼烧。
一点一点化为灰烬,遗落尘埃。
那些暗红色在晨光下鬼魅的舞蹈。
--
我缓缓站起了身。
Albert走了过来,拥抱了我。
他奸笑着,众人欢呼。
我知道,我不过是他的棋子。
我鬼魅的笑了。
“呐,父亲大人变成吸血鬼是因为被毒液入侵吧。”
我狠狠捅入他的脖颈――
“后天吸血鬼的弱点就是他被毒液入侵时的伤口。”
他以一种不理解和憎恨的眼神看着我。
他以一种飞快的速度腐蚀。
变成一具驱壳。
我浅浅的笑了。
--
一片恐慌,我想起了那时我对Zero所说的话――
“呐,光与影重叠之时,必定是光为亮,掩暗,不是么?”
<尾声>
“Bloody rose。”我微微张开了唇,最终的禁忌之术,如同沙漠里静静地梵唱――
静静的、静静地,浅声蔓延。
掀起一场风沙。
我站在大厅中央,看着他们如同白瓷被粗壮的荆棘拧碎。
一朵一朵暗红色的花瓣涌动。
终于,世界静了下来。
我躺在苍穹之下望那刺眼的晨光。
血丝从下颚蔓延。
一点一点破裂。
我闭上眼。
他一直是她的光。
从最初
到永远。
-THE END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