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十一”长假中,记者不辞辛劳的走街串巷、采访询问:“你幸福吗?”于是引起热议。看过几篇短文后颇有一些感受。
感受什么了?因为太唐突,使得被访者尴尬,自己也尴尬。有人懵懂,有人答非所问,有人不以为然,有人发愣……回答或是风马牛不相及,或是结结巴巴,或是哭笑不得,或是榔槺对答……
按说很容易回答。“幸福”“很幸福”“马马虎虎”“不幸福”“很不幸福”等等回答都无可非议,词汇非常丰富,能写得出一篇相当精彩的报道。不料记者采访遇到尴尬,碰上了“钉子户”。
第一个回答就令人莫名其妙:“我姓曾!”记者并没问他“贵姓”他却回答“姓曾”,岂不榔槺,岂不是挖苦或装糊蒜嘛。
一拾废老人,不知道因为耳背还是有意“榔槺”,故意“难得糊涂”,于是牛头不对马嘴。
问:“您收了多少瓶子?”
答:“73岁了!”
又问:“您收了多少瓶子了?”
又答:“我吃低保!”
再问:“您觉得幸福吗?”
再答:“我耳朵不好!”
记者采访不仅不能如意,甚至完全落空。不知道记者的感受如何,我没看实况,想像中的记者该是一声长叹与一脸的无奈。
不知道其它旁观者感受如何,猜想一定是“大跌眼镜”。我想象的翅膀忽然飞了起来,似乎看见采访者在那耀眼的花枝形路灯下的地上,摸呀摸的,寻找自己的眼镜。
遗憾,不知他们的采访任务是什么,也许为了营造节日的欢乐幸福气氛,可惜他的“眼镜”在莽莽撞撞和惊讶中跌落,都没有办法继续采访了。
幸福是相对的,因时间、人群、空间而别。比如50、60年代结婚,把两床被褥搬到一张床上就幸福了,70年代有“三大件”(自行车、手表、缝纫机)才幸福,80年代成了黑白电视机、收录机、单缸洗衣机的“新三大件”,90年代后变为彩电、冰箱、音响,再几年又是有了电脑、房子、汽车才幸福。
“幸福”二字的弹性很大,涵盖面很广,时效不一。中奖叫做幸福,找到漂亮姑娘也叫幸福,讨回被拖欠的血汗钱也叫做幸福,不缺吃喝就幸福了,60年困难时期有一顿饱饭就幸福。即便同一人也有不同的时空界限与标准界定。记者所问所要问的是指哪方面哪个度呢?
生活非常复杂,幸福与不幸兼而有之,怎能一言以括之,简单化的回答呢?如果回答“不幸福”人家会怎么看,会不会像往年,质问你代表哪个阶级,为哪个阶级说话呢?如果自己恰恰处在不幸时刻,偏偏要说自己幸福,岂不憋气。
逢人便问“幸福”实在太唐突,太为难人,太不合时宜了。
如此冒失的逢人便问,不了解人家此时此刻的心情与处境,万一遇失恋女子问“你幸福吗”,她一定会瞪你一眼,以为你是挖苦。假若恰巧遇一父母刚去世者也问“你幸福吗”,岂不讨骂哦。就因为这位不察言观色张口就问,于是有了各种各样牛头不对马嘴,甚至弄得访问者尴尬难堪的吧。
采访者不交个底,不说明采访意图,被访者怎知道怎么回答,怎么才能让他满意呢。
假设换个位子,问者不是媒体人,如同一般百姓,也不知就里不熟悉新闻报道的套路、潜规则、主旋律,别人也如此问他,他将如何回答呢,我想,一定也难免楞一阵,而且犹犹豫豫吧。匆匆忙忙中也只能蹊跷、懵懂、发愣、结巴、尴尬吧。
如果我遇这尴尬事呢?只能猜想。
或者,觉得很容易回答。想起当年“解放被剥削压迫的三分之二人处在水深火热之中”的口号,于是痛痛快快的回答说,“幸福!”
或者:想起课堂、大礼堂、街道上、墙上,想起黑板报、报纸的标语“生活在幸福的新社会”的经典说法,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“当然幸福”!
我会很奇怪,六十年前的孩子时代就知道,咋问我这样弱智的问题!然后礼貌的点个头咧嘴一笑表示再见,三步两步走开。
或者:只说一半,后一截话留在肚子里,叽里咕噜一阵道:咋能笼统提问,几十年里既有幸福也有不幸福。于是掠过淡淡一丝微笑,不置可否的离开。
或者:觉得尴尬,既然有幸福也有不幸福,多难回答呵,不得不假装耳背,蒙着头走开。
或者:皱着眉头、心事重重、不言不语、一声不吭……
人们一定是因为讨厌这样的采访,才寥寥一句话几个字,把讥讽、心酸、悲切、愤懑、不满的感情心态全包含在回答中,所以被称作“神回覆”。
幸福是个人的事,自己心里的事和个人的感受,甚至是个人隐私,媒体最好不要抖落个人隐私。
《朝中社》曾报导中国的幸福指数居世界第一,朝鲜居第二。何必那么辛苦采访,何不转载兄弟国家的评价:“中国的幸福指数世界第一,朝鲜第二”。
为难记者了,幸福要报导;贸然问幸福,把人吓一跳。
标语已不少,还发过布告;漫长几十年,谁人不知道。
幸福指数高,报纸也报道;何必满街问,弄得好苦恼。
若是问幸福,实在不会少;至于谁幸福,只有天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