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方的冬天,除了山区,一般城市里是不见雪的。有的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雪。有的人去过人造的冰窟,大夏天的,一张门票几十块钱。那叫雪吗?混杂着煤灰一样的杂质,了无生机。看得人太多了,踩的人太多了,雪就没了形状,没了精髓。逗人玩呢。
看雪还是要去北方。进入冬天,雪就成了北方惟一的风景。城市里白雪皑皑,山野上苍茫一片,真是“千里冰封,万里雪飘”。尤其是在林区,倘若大雪遮天蔽日地下上几天几夜,清早忽然起来,顺着窗户霜花的缝隙,猛地发现雪停了,世间万般寂静,无声无息。连鸟叫都没有――那么冷的天,鸟如何抵挡得了。
若是孩子,心里就乐了。孩子们要结伴去上学;他们穿得像熊似的出门,路上的雪太厚,厚度和他们的个子几乎一般高,一不小心,掉进雪里,却没什么恐惧。孩子,都希望自己满头满脸都是雪,跟白胡子老人似的。当然,一般都小心翼翼,手牵着手,顺着树根走,无风,说不上有阳光,天却是晴的,抬头望去,干枯的枝头都挂着雪,像棉花糖,孩子们的小拳头捶在树干上,雪受到惊吓,都纷纷扬扬地落了,如柳絮飘飞。孩子们笑着,松开了小手,手舞足蹈,声音惊着了寂静的林区,树上的雪都矜持不住,更洋洋洒洒。
孩子们拣近道儿,穿越林区,到附近的小学去读书。上完一天课,到下午下学时,路上的雪已经被踩实了,或者正午灿烂的阳光使雪发生了一点变化,下午气温又降时,雪变结实了,变硬了,如给大地铺了厚厚的地板。这时,你随便地踩,随便地跑,使劲跺两脚,脆生生的响,顶多一只棉鞋陷进去,却能很容易地拔出来。
雪地并不很滑,不像结冰的地面,而孩子们穿的棉鞋大都是胶鞋底子或布鞋底子,有阻力。学完功课的孩子们不安分了,边走,边玩雪球,打雪杖。戴着棉手套,团出小雪球,狠狠地朝对方头上、脸上掷去,一般打不中,但打中的话,很疼,却没人哭;追着闹着,偶尔完全击中脸、甚至精确到鼻子,那可惨了,谁闯的“祸”谁去收拾。
那是内蒙古小兴安岭的冬天。我曾经在那里生活、读书。经历过那样的冬天,后来不管到哪里,都找不到冬天的感觉了。即便有一点,又总觉得意犹未尽,不够味儿。比如兰州和济南的冬天属于干冷,也下一点雪,却很短暂,又及时地消融;又不会完全消融,夜晚彻底地结冰,到了次日一早,满街都是冰溜子,车不敢跑,似乎胆子都吓破了,但车祸也多。而广州或者深圳呢,雪是见不到的,仿佛那是另外世界的风物;一般都艳阳高照。正如此时,阳台外面,暖阳懒洋洋的,把脸探出去,真舒服。老人和孩子最适合在这样的阳光下徜徉。但遇到冷空气降临时,真冷,是阴冷,或湿冷;屋里屋外一样冷。没有温差。若想外面冷,赶紧钻到屋里取暖,若不借助空调什么,你就太失望了。所以在南方过冬,原则上没问题,但有一月左右,你是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的。比北方难受多了。
北方的冬天总归是有雪的,尤其是农村,外面大雪飘飘,如梦如痴,城里的亲戚回到乡下,和爹妈兄弟姐妹们坐在热炕头上,孩子们则见缝插针地躺了坐了。旺火上煮上热茶,烧上烈酒,炖上一大锅猪排骨――其他调料都不要,有点盐就够。一大口烈酒下肚,胃都滚了;不喝酒的喝茶,东北人唠嗑,西北人喧话,都一个意思,再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和偶尔门开时捎进来的雪花――感情,好极了